靈魂傳訊者的難題。
我越是容許自己成為亡靈的代言人,越是感到驚恐。這是個奇蹟,我卻是個傻子。我無權傳達訊息給那些處於各種悲傷及無望狀態的人;我這個人哪裡夠格?我沒有資格得知他們最私密的悲傷,也沒有資格代表那些美好的靈魂。
我聽得越多,越覺自己不值。我想亡靈挑錯他們在人間的大使了。這主要是因為我很難接受他們傳達的一些事情,更難將那些資訊轉述給在我面前那些備受悲傷打擊的人。我發現通靈通到一半,我會因為無法接受靈魂傳達的資訊而質疑他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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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,有個女人在她還很年輕的女兒遭到殘暴的男友殺害後,懷著最後一點希望來找我,想聽她的女兒說話。那個女孩才十九歲就被醋勁大發的男友辣手摧花,男友隨後也自戕了。當充滿活力的年輕靈魂描述她在人世生命最後的悲劇時刻,我忍不住怒火高漲。
當她要求她的媽媽原諒兇手甚至為他禱告、只因為他需要我們的幫助才能更接近無垠之光時,我是義憤填膺。聽到這裡,我為了這一切不公義感到無比激動。在我看來,那傢伙應該要讓他爛掉才對;我怎能叫女孩的媽媽替那個人渣祈禱,增加她的痛苦?我沒有說出聲,只在腦中與靈魂對話。「妳一定是在開玩笑。他殺了妳,現在妳要用這樣的心情殺了妳媽?」
我一句話還沒結束,頓覺靈魂的能量快速削弱,就好像電力不足一樣。接下來我聽到的不是這個年輕女子的聲音,而是一群靈魂用空洞但非常有力的聲音填滿我的腦袋。我看不到他們,只感受到他們在場;他們用不耐煩、擾動的話語聲塞滿我的腦子。「你不能批判你聽到的話,」他們告誡我:「單只有你,你什麼都不是。做亡靈的代言人是你的路。跟著這條路走。」他們發出的聲音直達我的根柢,撼動著我脫離自以為是的態度。
年輕女子的能量重現,我繼續通靈,將她要我轉述的話逐字複述給她的媽媽聽。通靈結束後,那個女人向我道謝。她說她並不訝異女兒會要求她原諒兇手。她的女兒就是這樣的人,會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重。
她說這幫助她瞭解,女兒在靈界真的恢復成原來的她,已平靜地接受她的死亡。聽到這話,讓我益發對自以為比亡靈更懂他們的摯愛需要聽到什麼而難為情。我謝謝那個女人,送她出門,慶幸她是那天最後一場通靈約定。[/themify_box]
我覺得自己很失敗,替靈魂代言的責任過於重大,已超出我的理解能力。就在這時,我的眼角餘光瞥見臥室牆壁散發的光。我開始聚焦在那個光上,看到它閃爍著越變越大,逐漸現出一個女人的形體。
一位我很熟悉的女性,聖女加比尼,受她救助的人又稱她為加比尼修女,出現在光裡,溫和地微笑俯視著我。她在世時曾是在異邦感到驚恐孤單的移民守護人。相信我,我懂她出現的意義,在靈魂的國度裡,我也自覺是個異邦人,不懂他們的語言和習慣,更不知道自己在那裡是要做什麼。
「喬治,」她明白但仁慈地說:「就跟人間每個靈魂一樣,你也有你必須去走的路,而這就是你的路。靈魂很感謝你的協助,你永遠不會孤軍奮戰,我們都會與你同在。我們無法保證你這輩子會得到回饋,但我們承諾,來世會有的。」那道光開始消退,聖女加比尼也是。「我會一直支持你。」她說,然後就消失了。聽到她用如此撫慰的聲調這麼說,我感覺好多了。我逐漸進入夢鄉,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:好吧,或許我會再給這件事一次機會。
本文摘自
漫步靈魂花園間
喬治.安德森, 安德魯.巴洛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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